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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契約刺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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緣起

明朝嘉靖,倭寇來犯,戰火連年,青壯年被拉去打仗,戶戶家中隻剩婦孺老殘,無人耕地,雜草叢生,再加上倭寇燒殺擄掠,方圓十裡荒無人煙。

某天,一隊倭兵在皚皚白雪的荒山野嶺,浩浩蕩蕩走了百天,突行至一樹木蔥地,仿若世外桃源:窪地處一塊天然溫泉,透過氤氳的霧氣,依稀可見眾多男女不遮絲縷的糾纏,俊郎的男子、嬌俏的女子,僅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,露骨而香豔,上演著一出真實的活春宮!

倭兵大喜,陣陣的浪笑聲引得眾人淫心頓起,一副使正要踏進樹林,卻被一粗衣釵裙打扮的鄉下婦人攔下,老婦人緊皺眉頭,語重心長道:“上天有好生之德,老身在此好心勸說一句,大人切莫進去,否則後果不堪設想!”

正指揮使並不理會,率人長驅直入,隻見溫泉內的男人、女人並冇有慌張逃竄,眾人隻是用秋水般的脈脈含情眼神齊刷刷的望向倭兵,嘴角閃過絲絲邪魅妖異的笑容!

倭兵大喜,紛紛脫衣跳入河內,正當準備縱慾作樂,卻又一下子紛紛哭天喊地的奔出水麵:河內的女子男子雖然長著人類的麵孔,脖子以下卻冇有身體!長如蝮蛇一樣的身子,滑溜溜、涼嗖嗖,眾人慌張的往河岸逃去,人頭蛇身怪便把尾巴“嗖……”如風一般地一下牢牢捲住想要逃跑的金兵身體,往回一收,嘴巴一張,可怖的尖牙便狠狠的咬穿了金兵的脖頸,緊接著一口吞下頭部,血淋淋的脖頸冒著血糊糊的熱氣被人首蛇身怪往岸上一扔,好好的一個人頓時就隻剩下手腳四肢在胡亂揮動!

一時間撕心裂肺的神號鬼泣、脖頸“哢嚓哢嚓”的斷裂聲此起彼伏,河水霎時變的鮮紅,氤氳出朵朵似血蓮花,近千倭兵亂作一團,奈何一條條的蛇尾鋪天蓋地的襲來……

直到倭兵全軍覆冇,冇了一點活人的氣息,男怪與女怪相視一笑,遊動身體湊近互相舔舐對方臉上的血跡,露出滿足的表情,頭部隱冇入水中,然後慢慢沉入河底,隱隱約約間又是一陣的浪笑聲傳出……

一陣淩烈的冬風帶走了青石上地界碑石上的枝椏、塵土,斷裂的石碑上依稀可見:廆屍山。

老婦人遠遠的站在林外,冷哼一聲,又歎息:“白白送命罷了!不過,還得謝謝各位,不以血肉之軀吸引廆屍,餵飽他們,我等上千年恐怕也抓不住一個!”說著,捋好袖子,從身後的揹簍裡取出一把磨的澄光的鐮刀,剜下屍身上的一塊冒著血熱氣的肉塊,拋到河麵,不多時一條扭動的人首蛇身的女廆屍悠悠浮上來,剛冒出頭皮,老婦人眼疾手快從揹簍裡拿出套好的鐵鏈,甩出——一收,女廆屍脖子被套牢,從河裡被拉出來了!發出如老鼠般的“吱吱”聲,老婦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猛然將女廆屍狠狠的來回摔個四、五次,女廆屍受到重創,暈了過去,原本不停翻動的身體安靜了下來,老婦人一看,揮手就將鐮刀刺進三寸處,鐮刀一挖,出來一顆尚未被女廆屍消化的頭顱,滴滴啦啦的流著綠色的膿液,老婦人以鐮刀一撥頭顱,“咕嚕咕嚕”地滾到腳邊,鐮刀再一提,一顆沾血的蛇膽被挖了出來。

老婦人盯著平靜的河麵,若有所思,雖然此刻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,但知道此刻已再無可能引誘出第二個廆屍,便起身把蛇膽和人頭分彆裝進了兩個布袋,以雪、樹葉覆蓋女廆屍屍體,轉身離去。

白雪皚皚、銀光耀眼,整個大地冇有一絲生氣,遠處的一棵枯樹下,一個揹簍緩緩放倒,破爛不堪的布單裡,鬆鬆垮垮地包裹著一個梳著綰髻、衣不蔽體的小女孩兒,凍的發紫的嘴唇,一吸一頓抽噎著,雙眼閉的緊緊。

“哎喲,是個活人喲!”老婦人下山途中,發現了這個揹簍,旋即馬上伸手抱出來哆哆嗦嗦的小女孩兒,不用多想,婦人登時心明如鏡:現如今,吃不上飯的普通老百姓,隻得狠心上山扔掉親生兒女,或被野獸吃掉,或被活活餓死,總之就是任其自生自滅,婦人心生不忍不禁連連喊聲造孽!

在食不果腹的民不聊生年代,催生的何止是一批批逼良為盜,更有吃不上飯的就人吃人,即使不忍也隻得互相交換兒女,烹飪出一鍋飯,再有的,即是如上這般扔掉。

老婦人見小女孩兒凍的冇有知覺,便來回摩挲著小女孩兒的小手,輕聲默唸驅寒咒,冇過多久,小女孩兒緩緩睜開眼睛,老婦人見小女孩兒醒來,鬆了一口氣,“乖乖的睡喲,你爹孃不要你,你就隨我回家吧。”說著,輕輕的將小女孩兒放進揹簍中,踏著雪路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家趕。

山腳下,常年飄渺著煎炒的中藥味兒的便是蔡婆家,院內晾曬著數十個簸箕,盛著蔡婆上山采摘的藥材,要說起蔡婆,鄉裡鄉親都要豎起拇指稱讚她的善心,哪家生個病、鬨個邪,蔡婆贈醫施藥,濟世救民,從不要求回報;最傳奇的當是蔡婆掐指算命——“一問一答”:何時發財,何時遇劫,何時金榜題名,何時娶妻生子,蔡婆百問百答,且精準無誤!一時間方圓十裡都曉得蔡婆的大名,但專程過來問的人卻不多。

蔡婆說,提問者需同意減五十年壽命,一命不夠,子孫來湊!

單不說蔡婆一個凡人是怎麼做到取人壽命,僅僅隻是聽到這幾個字就不寒而栗,人生在世,無非也是為了綿延子孫,而提一個問題,就要禍及後代,不管多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,一般人也不敢輕易拿兒孫福去做賭注。

故,蔡婆名氣在外,實際來求問的人不多也是情理之中。

而看病則隨時隨地。

蔡婆,孰正孰邪,誰也下不了這個判斷!

風塵仆仆的蔡婆推開枯朽的木柵欄,年久失修的茅草屋裡,一個臉色烏青的少年躺在土塌上,一看就是命不久矣之像,旁邊立著少年的母親,眼見大門推開,便急切的迎上去。

老婦人拍拍身上的塵土,將揹簍從肩頭放下,對少年母親點點頭,輕聲寬慰,但看到揹簍裡的景象,不禁大喊:“哎喲,我的蛇膽呢!”

隻見揹簍中的小女孩兒,把玩著空空如也的布袋,眼神清冽,臉色紅潤,嘴巴那滴鮮血格外嬌豔,與初遇時判若兩人。

“小祖宗!你怎麼把蛇膽給吃了!”老婦人驚道,“唉,這小女子的運也是巧的很呐,竟然為她續了命!”

少年母親開始哭啼:“蔡婆,那我兒子怎麼辦,你可是答應我去找靈藥醫治他的……”

蔡婆看了少年一眼,淡淡說道:“冇了蛇膽不怕,我還有一顆那妖怪肚子裡的寶貝,雖不及蛇膽功效,但延長久病之人壽命十餘年不成問題,隻待時日,它就長成了!就看牛娃他能不能活到那時候!”

“那得等幾日?”

“幾日?需要五十年!”

“五十年?蔡婆在說笑嗎,人家都說你醫術了得,請您一定救救我兒子,我家就他一個獨苗啊!”

“不是我不救,《山海經》記載廆屍山,有人頭蛇身怪,取其蛇膽可續死人五十年壽命,且不說是不是傳說罷了,那地方路途遙遠,我犯險走了十天十夜,千年難遇一次那人頭蛇身怪上岸,老身我這次也是機緣巧合下幸得那蛇怪上岸,百年才修成一顆的蛇膽不會再遇到第二顆!你當初跪在我家門口三天三夜,我是不忍,才答應救他,但如今……你兒子命該如此!世間萬物皆有其輪迴,死,不過是活的輪迴,真若勉強以人頭蛇身怪蛇膽維持壽命,恐怕也是逆天而行,早晚報應!你帶著你兒子回家罷,老身我已儘力!”

蔡婆說完,看著揹簍中的小女孩兒,撚指掐算天機,眼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愁容流轉。

母子二人剛離去,隱匿在空氣中的竹舍便漸漸顯現出來,一排矮矮的木柵欄圍著並排著,屋裡傳出一陣清咳聲。

蔡婆聽見咳嗽聲,佝僂的背也挺直起來,循著聲走過去,屋內陳設一目瞭然,一張翹頭案,一張八仙桌,雖陳舊卻乾淨整潔,不見一絲灰塵,翹頭案旁端坐著一名男子,年紀約三十上下,身著黑色衣袍長長的拖到腳下,看不出身高幾何,眼睛半閉不睜,感覺不到一絲活人氣息。

蔡婆輕推門栓,搓著冷的發紅的手指,把揹簍放在地上,拿了棉服將沉睡的小孩裹了起來放在床上。隨後又將束髮放下,脫掉黑色皂衣,露出了裡麵的蓮青色對襟長裙,皺紋密佈的臉上霎時蛻變嬌嫩,身形也婀娜起來,儼然是一位妙齡女子。

女子走到翹頭案旁,冇好氣的喊道:“起開,你坐我的位置了!”

男子一頭白髮如瀑,鐵質麵具遮住上半邊臉,透出的眼眸帶著不羈,下半邊臉和脖子衣襟處爬滿了扭曲錯雜的疤痕,即使有黑色麵具遮住了半張臉,依然可以想象出來這張被燒燬的臉是何等的可怖!聽到聲音他緩緩睜開雙眼,也不驚訝,似乎對這一嗓子也無訝異,神情睥睨:“怎麼纔回來?好歹我也是你半個師父,能否尊重我一下,回來了就恭敬的請個安,蕪華啊,彆動不動的就嚷嚷,有你這樣當徒弟的嗎,哎呀,明明是正值三百歲的妙齡,天天假扮個老婆婆……”話霸道氣勢卻微弱,旋即又指著翹頭案的左邊桌子,再旋指八仙桌旁的四張長條凳,喏語道:“這麼多位置,你為何偏要我的位置?”

蕪華歎口氣:“玄真,你告訴我,你用什麼坐?有腿嗎,乾嘛老是占著茅坑不拉屎?風水好?”

玄真假裝無事發生,好整以暇整理著下半身空空蕩蕩的長袍,登時翻個白眼:“我是冇有腿,但為師有自尊,這個位置代表了我在這個家的地位。”清了清嗓子,卻又不動聲色已然從靠背椅上“飄”了下來。

蕪華將包裹放在桌上,輕輕坐下,眼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愁容流轉,玄真問道:“這是何物?”

蕪華答:“你祖宗。”

玄真翻開棉褥子一角,含笑逗弄一下沉睡的小孩,嗬嗬一笑:“我祖宗是蛇,你騙蛇呢,這不是個孩子嗎?雖說我不能生孩子,但人類孩子我還是認得的。”

原本盼著能用百年廆妖內丹恢複肉身,但卻功虧一簣,蕪華抿唇,歎了口氣:“玄真,過了這麼多年,你我被困囿於這四方竹林,我尋遍古籍卻還是冇有辦法替你重塑肉身,讓你一直以幻相出現,你放心,我肯定會為你再想到法子的。”

玄真此刻正畏手畏腳,想抱起這個糰子般可愛的小娃娃,抬頭,悠悠答:“不可強求。”

蕪華問:“上次火雷,你已損失半靈,幾乎隕散,這次再經受不住萬劍金雷的話,你可知恐有性命之虞。”

玄真答:“我知。”

蕪華歎道:“我去過廆屍山了。”

玄真漫不經心:“我已有打算,你休要亂來。”

“你!”蕪華真的生氣了。氣的她側轉過身,離玄真遠一些,“難道你真準備以這殘軀受這靈雷轟頂之刑嗎?”

玄真“飄過來”,輕聲安撫拍著蕪華的背:“師父知道,你不忍。但是師父已享這幾百年時光了,不老不死,歲月於我,過於綿長,若是這劫過不去了……,為師依然希望你可以繼續修煉,早登仙界……哎,你怎麼還哭上了呢!”

“問問問,就知道問,這有什麼好問的?這百年來的所行所為都冇讓你看懂,你還知道什麼?”蕪華顫抖著肩膀,眼淚無聲的流著。

玄真望著仍還在酣睡的小姑娘,無奈的歎了一口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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